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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灯火组成的霓虹宛如一条长长的丝带飘向远方，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高架织成了一张会发光的蛛网，而来来往往，不知疲倦的车和人便是时光，它缠绕包裹着，也静静地述说着这座城市的一切，在城市里，有人相遇、有人离别、有人笑、有人哭......
一阵晚风悄然吹过。
“哥哥，我还以为你已经改掉了这个习惯呢，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躲在城市的角落天台里发呆着，哪怕这是在梦里......”
穿着黑西装的男孩从黑暗里踱步而来，他走到路明非身旁，只不过此时他身上的西装可以用破烂来形容，稚嫩的脸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最近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挂掉了。”路明非瞥了一眼有点狼狈的路鸣泽，漫不经心地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骚包的小魔鬼每次出场都要穿的很精致，脸上挂着淡定自若的笑容，像是盛装出席某人的婚礼一般风光，甚至还有点隐隐约约抢了新郎的风头，但今天的路鸣泽，脸上只有写不完的疲倦。
“呵呵，最近有点忙，业务太多了。”路鸣泽理了理自己那破烂的领带，无所谓地说道。
“魔鬼也会这么内卷吗？需要帮忙吗？”路明非笑着提议。
“只不过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仇人罢了，是个大家伙，也没多棘手，就是出血量大了一点，飙我一脸。”路鸣泽擦了擦自己小脸上的血迹，若无其事地说道，就像汇报着自己的午餐吃了酱肘子一样随意。
“所以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明天我还要参加自由一日呢，那可是个麻烦活。”路明非打了个哈欠，有点昏昏欲睡。
“自由一日对哥哥你来说不就等同于幼稚园两个小朋友穿着开裆裤互相打着架吗？真不知道哥哥你为什么喜欢呆在这个幼稚园里。”路鸣泽有点不满地抱怨道。
“可这里是我的家啊......”路明非望着他那如金銮般的眼睛轻声地说道：“我这辈子不就在两个地方待过吗，婶婶和叔叔家，再就是这儿。”
“婶婶的家太小，容不下我这只大怪物，所以我只能来这儿，虽然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但这里有我的家人们：楚子航师兄、废材败狗师兄、凯撒老大、昂热校长、诺诺师姐......”
“人这辈子活着不就为了找到灵魂的栖息地吗？要是拼死拼活了大半辈子，最后连能安心睡觉的地方都找不到，岂不是很悲惨？”
“可哥哥你应该很清楚，你对于这个家而言，更多的只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路鸣泽撇了撇嘴角，像是为路明非打抱不平着：“真是过分啊！连我都不忍心利用哥哥！”
“那又如何？人这辈子本来就是这样子的动物，你对他人的好基本都是七分情感里掺杂着三分利用，没有谁真的会是圣人，或者说没有谁都会像师兄那样子傻乎乎的，不求回报，只想拉你一把。”
“与其说我宁愿被利用，倒不如说，更害怕被人抛弃吧，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角落没人在意才是最凄惨的。”路明非耸了耸肩说道，“而且平常有条败狗在你身边斗嘴吵架抢零食还真的蛮不赖的......”
“所以哥哥，你就打算收起獠牙，好在这里提前养老，颐养天年了吗？”路鸣泽笑着调侃。
“说什么傻话，这最多只是算中场休息罢了，我会和命运抗争到底，并且赢给你看。”路明非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坚硬也算一种情绪的话，那么此时他的侧脸正在表露着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
“对了，我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自由一日夺冠后，我在学生里获得了一定的话语权后就要去完成了，刻不容缓。”
“是罗纳德·唐和诺顿的事情吧？”路鸣泽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地说道：“况且也关乎到后面夏弥和耶梦加得。”
“嗯。”
“不过哥哥，我一直有个问题，老唐最多算是你的网友，qq一关，你们俩就大路朝天，各走一半，压根就没有联系了，更没有什么过硬的交情，为何哥哥一直对他这么上心呢？还偷偷地为了他冒着风险藏了一手康斯坦丁的灵魂与龙骨。”路鸣泽小声地说，像是没长大的小孩把话偷偷藏了一半在肚子里，语气听起来有些醋意和不满。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样的一件事情。”路明非眯眼望着远方轻轻地说道，眼底不仅倒映着远处的世界更还有过去的回忆。
“我在没有打星际之前玩过一款网页的mmorpg游戏，画风很幼稚，至于名字我就不说了，我怕你嘲笑我。”
“那时我刚上初中，况且这个游戏不吃电脑配置，我一下子就被这个陌生而又神奇的世界所吸引进去了，每个玩家扮演着不同的职业角色穿梭在这个世界里，这个游戏还有个拍卖和担保交易的系统，有人把下了一天副本的材料拿去锻造装备当赌狗，走了狗屎运一夜暴富并拿去换成现实里的钱打算吃一顿好的，也有些人选择创建类似于学生会一样的团队去刷榜，扬名立万，在服务器里叱咤风云着，也会有人只是每天上线做做任务，为每个有血有肉的npc笑或者哭，虽然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但一样的是他们都会在为自己而努力着，或者说你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回报。”
“很棒的游戏，简直就是一个翻版的现代社会。”路鸣泽歪着脑袋，仔细地听着路明非的故事，“那么哥哥你呢？”
“我？”路明非怔了怔，随即失笑地摇了摇头，“我每个晚上只能在电脑前呆上一两个小时，听着伤感的非主流歌曲刷着等级和材料，因为它不吃配置，就算是小学电脑课里的电脑都能玩，那时候叔叔和婶婶家里有两台电脑，一台是叔叔办公用的惠普笔记本，另外一台就是连打cf都会卡的台式小破机。”
“我就在这台小破机面前反复，不知厌倦地刷着材料，里面一千万游戏币可以换一张票，而一张票可以卖现实生活的五元，我从1级刷到了95级，从一阶刷到了转生，我不知不觉就凑到了一百张票了，我也通过那些钱慢慢地武装自己，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即使是路过别人都要和我打招呼加好友的大神。”
“很励志啊。”路鸣泽轻轻地鼓掌。
“可我一直找不到我存在的意义，我穿梭于各个副本，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和我聊天一起下副本的人，因为我不敢，我怕他们抢我好不容易爆出来的材料，我看着他们每次成群结队地在拍卖会面前有说有笑，分享着自己一天的酸甜苦辣，我羡慕极了，我那时候才知道其实我距离这个游戏很远，距离这个世界很远。”
“后来的某一天，我得了水痘，你知道的，简直就是每个初高中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十天不用去学校上课，那时候叔叔和婶婶很忙，没空管我，我简直高兴极了，这代表了我一天都可以呆在电脑前刷着材料，这是每个小孩子都为之兴奋的事情。”
“我摩拳擦掌着，备好了辣条，泡面，盗版可乐，这时候有人邀请我一起组队了，他的id叫太子，很中二，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去，我的id更傻，叫少主。”
“我们一起组队刷副本，比武，甚至还创立了个组织，每个人都会在qq群里吐槽自己的老师怎么怎么样，班里的哪个学生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一样，聊着自己班里喜欢的女生有多漂亮，甚是仙女下凡，吃着五毛一包的辣条，打着劣质汽水的饱嗝，脏兮兮泛着油光的手打字吹着牛逼说，我一定要泡到某某某！”
“我从未想过我能离这个世界这么的近，不只是时间问题，可以一天泡在里面，而是自己居然能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找到属于自己的朋友，还这么的开心，我不是一个人。”
“可是忽然有一天，太子在群里说他要向自己喜欢的女生表白了，要是成功了就给大伙每人充一个月的qq会员，要是失败了，他就退游把号交给大伙打理，从此好好学习，隐退江湖。”
“我们每个人都在群里调侃吐槽他，不可能成功的，你醒醒吧，但都很由衷地祝福着他能成功，没有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挺挺他。”
“第二天，平常最喜欢唠嗑的太子只是发了个账号密码就没有再说话，我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安慰他，只是迅速地上号，宛如土匪进村一样，将他号里珍贵的装备和材料迅速瓜分掉。”
“然而就在下一秒，太子退群了，拉黑了我们所有人，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傻很傻的事情......”
“那是我离那个世界最近的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路明非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有时候我们毫不在意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就是全世界啊，我总觉得没有人在意自己，可其实不然，在这个世界的角落里还有很多人在拿着自己的全部在爱着我啊，我又怎能辜负他们呢......！”
“比如罗纳德·唐和上杉绘梨衣？”路鸣泽挑了挑眉，似懂非懂地问道。
“嗯。”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么悲伤的话题啦！”路鸣泽见气氛有点沉重，又换上了笑脸，“哥哥，你有听说过忒修斯之船吗？”
“什么东东......？”路明非讪讪地挠了挠头，他这条高中不及格的废材要理解这种高大上的词汇属实是有点超纲。
“忒修斯之船亦称为忒修斯悖论，是一种有关身份更替的悖论。假定某物体的构成要素被置换后，但它依旧是原来的物体吗？”路鸣泽看着路明非那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最为古老的思想实验之一。最早出自普鲁塔克的记载。它描述的是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替换掉，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问题是，最终产生的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完全不同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so......？”路明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感觉就像是高中数学课一样，乍一听不太懂，老师再讲解一下，就更不懂了......
“亚里士多德认为可以用描述物体的四因说解决这个问题。构成材料是质料因，物质的设计和形式是形式因，形式因决定了物体是什么。基于形式因，忒修斯之船还是原来的船，因为虽然材料变了，但船的设计——形式因——没有变。从这个角度看赫拉克利特的河流问题，则两次踏入的是同一条河流，因为河流的形式因没有变。事物的目的决定了其目的因。忒修斯之船的目的在神话中是装载和运输，在现实中的目的是证明和纪念忒修斯，虽然材料变了，但目的没有变。”路鸣泽头头是道地说道。
“......”
“或者有数学集合论来解释的话，忒修斯之船是一个集合，船上的部件就是它的元素。当更换部件时，集合中的元素发生了变化。例如原来船上的木板有木板a、木板b......一直到木板y，它们都是“忒修斯之船”这个集合的元素；假如把木板a换成木板z，那么“忒修斯之船”这个集合的元素就变为木板b、c.....和z。也就是说，当我们更换部件时，“忒修斯之船”的定义改变了。”
“......”路明非一头雾水地看着路鸣泽，趁他歇气的一瞬间立马举手弱弱地说道：“能不能说人话......”
“早让哥哥你高中时多读点书了，不要老是想着打游戏！你看看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居然不懂！”路鸣泽双手抱胸，像高中老师那样子抱怨道。
“喂喂喂！这东西高中也没有讲过啊！”路明非不服气地抗议道。
“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一艘船慢慢换成铁质的，由于中间是连续的，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还是那艘船。这个虽然是个悖论，但却很有意思，甚至是有可行性！所以哥哥你应该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吗？”
“你是说......？！”路明非忽然眼前一亮，神色猛地看向路鸣泽，激动地说道：“就是老唐是由诺顿和人那一部分组成的，如果老唐不一子觉醒成诺顿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将诺顿的那一部分一点一点地换掉，甚至可以最后只留下老唐作为人的那一部分？”
“对，没错。”路鸣泽有点无奈地看着眼前自己这个笨蛋哥哥，“恰好哥哥你手里有康斯坦丁的一丝灵魂和龙骨，只要老唐靠近你，他体内的诺顿必然会感应到。”
“而诺顿是一个十足的弟控，他上一次能为了康斯坦丁的复仇而匆忙地与龙侍融合，放弃后路，那他这一次很有可能会提前觉醒，但他只要一觉醒必然不是完美的觉醒，是属于忒修斯之船里的连续性。”
“而哥哥你要做的就是把诺顿的那一部分，一点一点地给替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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