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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伤痕分明是磨出来的。她必然是在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了一番剧烈的挣扎,试图从绳子的束缚中挣脱!
恐怕,她体内的诅咒已经开始加速蔓延了!
“我该怎么办,道姆先生?”简妮不知所措道:
“我,我感觉我现在还很清醒,但肯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冷静点,简妮小姐。”瑞文沉声劝谕。
“你越去想它,越是害怕,问题就会越严重。尽量别合眼,保持清醒。”
嘎达嘎达。
一阵轮椅转动的噪音从简妮身后传来。来者是一名年过五旬的老人,留着卷曲的红色长胡须。
“他是你父亲?”瑞文立刻辨认出了二十年前从洞穴中逃出的男人。
“你怎么会知道?”简妮有些惊讶。
“所有人都说我们父女俩长得不像。”
瑞文这才反应过来,简妮的父亲和她拥有截然不同的发色和眼睛。
简妮的父亲却在同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是你啊!是你啊!”
他激动地握住轮椅扶手,试图站起来。
“爸爸,你认识那个人?”简妮扶住父亲的肩膀。
“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张脸!”老人的嘴巴一张一合。
“他就是那个拉了我一把的人!二十年前我差点就爬不上来了。就是他!就是这个人伸手把我拉上了那要命的斜坡,是他救了我这条老命!”
自己真的把他给拉了上来?!瑞文心中同样大为震撼。
自己那一拉真的干涉到了二十年前,而且无缝衔接到了既定的未来?
”可,这怎么可能呢?”
简妮疑惑地看着道姆先生的脸,感觉对方撑死不过三十出头。
如果这个人二十年前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又怎么会和现在长得一模一样?
“尊敬的先生,我还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呢!”老人感激地询问。
“没有您,我就不会在这里,我女儿也不会在这里,她那么小,不可能靠自己活下来!”
“道姆.柯布。”瑞文随口报出假名。
“先生,我建议你这几天小心,看好简妮小姐,具体原因不方便透露。”
“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什么原因。”老人眉头低垂。
“一旦步入洞穴,就将永远成为洞穴的囚徒。我和科勒都先她一步出现了相同的症状。那颗猎枪子弹打中了我的脊柱,我的下半身在几年前就完全动不了了。老科勒也一样,完全动弹不得。因此,我们两个幸运地坚持了下来。”
“但她不同。想要抵抗洞穴的呼唤,她就必须把双腿砍断,让自己彻底离不开这座旅馆。”
简妮的脸色刷地一片惨白。
诅咒的源头位于矿道深处,而自己并没有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瑞文暗忖。
那条甬道的顶端看起来就像一条条血管。越是深入那条通道,感觉就越像是走入某种巨大生物的循环系统之内。
星球是活的!
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实。
地球和北落师门都是活着的星星,那月球多半也一样。新德市位于两百米深的地底,换句话说,已经嵌在了这颗星球的肉里!
说起来,卡梅隆的本质,上位存在力量的本质,就是来自星球的一块肉!
“我想明白了,卡梅隆。”瑞文在脑海中对脚下的影子说道:
“你的目标是星肉?得到了这颗星球的力量,你就能回去了?”
腕足在他的影子边缘轻轻蠕动,似乎正表示肯定。
“唔......”瑞文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他并不想和卡梅隆一起回去,他害怕星空的深邃孤独,可又不知该如何向对方坦白。
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念头后悔了,因为卡梅隆还连接着自己的思想。
影子里的腕足一下缩了回去,变得有些垂头丧气。
“总之,简妮小姐,先照我说的做。这枚银戒指先借你戴着,明天告诉我它发黑的情况。”
瑞文脱下手上的银戒交给简妮。
“另外,请安排我们换个房间。我们这里也有些状况要处理。”
“没问题,道姆先生。”简妮的父亲爽快答应。不仅如此,他还坚持全额退款。
“虽然不知您是何方神圣,但您让我多活了二十年,我不可能收您任何费用,那样太忘恩负义了!”
“结果,还是没能找到标记的下落。”
瑞文在新房间的床铺上一倒,脱力地注视着天花板。
那标记究竟可能藏在哪?奥贝伦全境明文规定,不可把注册商标变成神秘标记,此外,各类官方徽记,地图,单独的文字符号,数字符号以及简易几何图形等都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嘶,该不会是混在食物里,被我吃下去了吧......也不应该啊?卡梅隆明明已经把我的内脏吃得一干二净了......”
他正发愁,卧房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一条细细的腕足正从门缝下朝他挥舞。
“刚才真抱歉,卡梅隆。”
瑞文打开门,对上了那张永不褪色的灿烂笑脸。
在知晓了笑容的真实面目后,他开始意识到对方并非只有开心这一种情绪,曾经的自己大错特错。
“我们扯平了。”卡梅隆笑眯眯地靠了过来。
“瑞文,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回家?我们是家人,你亲口说的。”
“卡梅隆,我不知道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存在。”瑞文耸了耸肩膀。
“但在我自己的认知里,我还是个人类,哪怕我的人性未必是与生俱来的。我......我现在还没做好舍弃这具人类躯壳的准备。”
“可是刚才你舍弃得很干脆。”
“那是因为我知道还有变回来的余地,而且实在是没有选择了......”瑞文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
“卡梅隆,你现在依旧在被烈日折磨,对吗?”
“阳光越来越强烈了。”卡梅隆点了点头。
“它对我造成的损伤与日俱增,但我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我可以等你做好所有准备。”
“丑话说在前面,你估计要等上很多年。”瑞文拎起一根腕足,慢慢缠在脖子上。
“在这期间,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会尽量帮你搞到。”
助手听罢,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瑞文,我感觉这副外壳快要烂了。”
“什么?”
“我能想办法延缓血肉的腐朽速度,但这具身体似乎已经没法再坚持下去了。”
“不能用异咒回溯?”
“很难说。它的机能在很久前就完全停止了,即便回到原来的样子,也未必能抑制微生物分解肉体的速度。”
“好吧,那我们改天想办法换一个。”瑞文说完,又想起了什么。
“卡梅隆,你还记得这具身体本来的身份吗?他生前是什么人?”
躯壳的眼珠略微僵硬地转了两圈,缓缓吐出了一个名字。
“查,理。”
“发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瑞文很是奇怪。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姓查,名理?这是个亚洲人的名字?”
助手点了点头。
嘶,这不对啊?卡梅隆的面孔怎么看怎么像西方人。
自己身边有张顶着中式名字的西方面孔,怎么想怎么奇怪。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卡梅隆摇了摇头。
“这具躯壳的其他内在都很乱,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单凭一个名字,很难找出对方的底细。
瑞文将这件事稍稍搁置,低头看向新买的腕表。
“不知不觉又过一天。反正也睡不着了,我们今天先去那猎户的家瞄一眼,然后再去看那洞穴。”
六点的福尼亚街区充满生机,光秃秃的街道被数百个早市摊位占得满满的。二十点还有一次市集,被称作晚市,通常而言,晚市卖不出去的货物会以半价在第二天的早市售卖,是个捡便宜的好时机。
简妮顶着微黑的眼圈,也出门赶起了集。她要为厨房买回六打鸡蛋和两大桶牛奶,手头上只有三十烈洋预算。
“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也好。”她逞强地弯起一边嘴角。
“女人还是要干家务活儿。”
“别离家太远了。”瑞文提醒道。他本想建议对方把自己关在屋内,却害怕这会加重她的紧张感,让诅咒加速蔓延。
住在城北的猎户一家姓约克夏,而艾芙迪的妹妹名叫普丽玛。简妮的父亲提供了确切的地址,并告知那栋木屋至今未被转售,因为它太过偏僻,孤零零地挨在边境上,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太危险。
在绕过三四条街后,瑞文发现了一处处淡淡的烧痕。
“她来过这里。她在袭击斯加维区前回过一次自己的家!”
当他走出街区,来到偏僻的空地上,发现简妮父亲所说的地方早已没有了房子。
数十个杂乱的焦黑脚印在地上绕着圈,仿佛曾有一个浑身着火的人在空地上独舞。木头房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坍塌的废墟。
废墟之上,覆盖着一大片色彩斑斓的花瓣。蓝色的矢车菊,纯白的三色堇,鲜红的野玫瑰,满满当当地盖住了整座坍塌的废墟,将其淹没在了色彩与芬芳的海洋之中。
“她把一切都给烧了,在复仇前消除了自己存在过的所有痕迹,然后,又用鲜花把它们给埋葬。”
瑞文小心地捻起一朵白花。它舒展着花瓣,服帖的躺在他的手心。他能想象一个女孩在林间来回穿梭,捧回大把大把美丽的花朵,铺洒在自己曾经有过的家上。
废墟上的花瓣还算新鲜,这意味着她来到这里应该是不久之前的事情。问题在于,这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是什么把她变成了一个浑身燃烧的怪物?
火焰留下的烙痕一路延伸至熏黑的台阶,半扇门板正耸立在那。瑞文小心地踏上废墟,在花瓣间行走,试图找出更多和“燃烧的女孩”有关的痕迹。
废墟空荡荡的,就像加西医生的诊所一样,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搬走充公。他只在断壁残桓中找到了少得可怜的几样金属物件,一把卷了刃的斧头,几副悬挂猎物的锈钩子,以及一个被烧融的铁相框,玻璃在高温下碎裂,却仍牢牢地保护着内部的几张旧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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