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懵懵懂懂回到吴家庄,狄姑好一番的安慰,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
过了两天,庄大爷来找她去卖菜。
看到庄大爷,联想到他当时为救自己,竟然挥舞镰刀跟抓她的人拼起命来,情不自禁当着他的面痛哭一场。
庄大爷却心平气和地劝道:“别哭了,没事的。抓错人,放了就对了,咱们去卖菜。”高翠兰这才挺起腰杆,问道:“还去卖菜?”庄大爷道:“什么也别怕。咱庄上的人多着呢,不会让他们欺负咱。”
高翠兰过了一段还算平静的日子,没人来找她的麻烦。每天不是跟着庄大爷去卖菜,就是到菜园子里干活。可是不知怎么的,心中老是想着单组长拿去的那面铜镜。它和她的年龄相仿,跟随她那么多年。只有它,始终陪伴着自己;看到它,立即浮现出自己父母慈祥的面孔。可就这么一件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东西,怎么就犯了法,被人堂而皇之的拿走?
一连几天,只要回到“家里”,便翻弄那件旧军装,恨自己不该把铜镜放在那件衣服的口袋里,也恨自己当时脑子在犯浑,拿衣服时没想起来看看,拱手送给了别人。她有时气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安。狄姑知道她想不开,时常开导她,可是高翠兰却道:“不行,那是我的魂,早晚得把它要回来。”狄姑只得叹息:“学了那么多年的道,你还是没有脱俗呀。”
这天下午,高翠兰没活干,屋里闷得很,她打开门想透透气,忽然看到好多人到大队部去。她心里一颤,吓得赶紧关上了门。可不大一会儿,却听到脚步声朝这里来,她更加紧张了,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心正“嘣嘣”地跳着,就听到有人敲门,喊道:“高大姐。”高翠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她到大蓬山之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喊声,难道是喊自己的吗?他犹豫着打开门,一看是民兵营长,不由得吃了一惊。
就听吴营长道:“今天天气热的很,大队开会,能不能给烧点水喝?”高翠兰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道:“行、行,我给你们烧。”说着,便朝锅里兑了水。吴营长又道:“原来大队开会,也派人在这里烧水。现在你们住了,就不好意思再派人来了。上次公社来人,都没给水喝。今天是大队自己人开会,就请你帮帮忙?”
高翠兰点着火,道:“烧点水算什么?住在这里,应该的。”吴营长进屋看了看,道:“柴禾没了吧?”高翠兰道:“我正发愁呢,就这点柴禾,烧完怎么办?”吴营长道:“放心吧,总不能让你们断顿。庄大爷那里不是有板车吗,这西边有个场,去年的芝麻秸还剩点,你们先拉回来。我跟队长说一声,等秋后给你们多分点,算是给大队烧水用的。”高翠兰道:“那就谢谢你了。”吴营长道:“不要说谢,你就安心烧水吧,等会我叫人提茶瓶来。”便走了出去。
高翠兰听他的一番话,特别是“安心”两个字,却让他难以安心下来。这个曾多次当着众人的面叫自己下不了台的民兵营长,怎么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唱白脸?上一次来这里,问还需要什么东西吗;这一次正愁着没柴烧,又叫去拉柴禾。进门时还喊了一声‘高大姐,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实在不好猜透。
高翠兰只顾琢磨吴营长,没想到锅里的水早开了。直到拿水瓶的人进来,她才发现。可打开锅盖一看,水快熬干了。她只得叫打水的人等一会,又添了些水重新烧开,灌了两茶瓶,让那人提走了。
日子过得真快,眼看天气转凉,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高翠兰闲得无聊,搬了个小凳子,放在当门,愣着神坐观秋雨连绵。
突然,她眼帘里出现一个人影,向这边移动。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高高大大的身材,打着一把油布雨伞。仔细看时,还是上次来送油、送衣服的那个女子。高翠兰连忙站起迎了出去,接过了伞,把她拉到屋里。
那女子进了屋,跟狄姑打了招呼,便从挎着的篮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道:“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高翠兰惊讶地道:“什么,到中秋节了?”那女子道:“对。没什么好东西。婆婆做了点月饼,还买不到糖,只能放点糖精,好歹也算过个中秋节吧。”
说着,把那包月饼递给了高翠兰。高翠兰道:“这怎么好意思呐?”那女子又从篮子中拿出几个石榴和一些红枣,放在案板上,道:“这是自己树上结的,你们也尝尝鲜。”高翠兰道:“哎呀——又送这么多东西,怎么感谢你们哪?”那女子道:“谢什么?双喜说,你们是好人,不能亏待你们。”
高翠兰不解地问她:“双喜是谁?”那女子道:“双喜是俺当家的。”高翠兰道:“你们一家都对俺这么好,叫俺挺难为情的。”狄姑也道:“是呀,没啥报答你们呐!”那女子道:“您老人家说哪里去了。你们现在受委屈,谁也不敢跟你们来往。你们自己能想得开就好,千万别说客气话。”转身拿了伞,高翠兰把她送出门口。
送走了那女子,高翠兰问狄姑:“难道她们家也信道,跟咱们是一路人?”狄姑道:“道可道,非常道。她们要是跟咱们一样的人,恐怕就人人自危了。哪里还能照顾咱们?正所谓,虚虚实实说不清,真真假假在心中,自己明白就行。”
转眼到了冬天,生产队该分的东西都分到群众手里。高翠兰听说队里的劳力都到外地挖河去了,菜园子里也没了活干,闲得无聊。她见大队部的门紧闭着,随口对狄姑道:“大队部这么长时间不来人了。”狄姑道:“来人干什么?”高翠兰道:“那个单组长怎么也不来了,我觉得有些反常?”狄姑道:“什么反常。你还想让他来,不怕还把你抓走?”
高翠兰看了她一眼,道:“还抓我干什么?上次就抓错了,咱又没干啥坏事。我觉得没有动静也不是好事,总得给个说法?”
狄姑深沉地道:“你也以为是他抓错人了?这个世道,嘿——你还想讨个说法!”高翠兰道:“不是讨说法,他要是来了,得要我的那面镜子。”狄姑冷笑道:“你还想着镜子?我看还是命要紧,但愿他不来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上飘起起雪花来。高翠兰拿出那套新棉衣——这是队里照顾她们,给他们多分了点棉花,布票,高翠兰到集上买了布,自己缝制的棉衣。狄姑的早已穿在了身上,高翠兰今天才把它换上。她穿好衣服,准备去村里去问问推磨的事。
刚来的时候,是队长从家里给他的一点红薯面。现在队里分的都是原粮,包括豆子、玉米。特别是红薯,是从地里刨出来后就分了,必须到地里去切成红薯片,晒干后才能收回来保存。高翠兰和狄姑分了一堆红薯,自己又没有切片的工具——村里人自己造的所谓“红薯推子”。一直到了晚上,等旁边的人“推”完,才借了个“红薯推子”。可又不会用,半天也“推”不了一个红薯。多亏了那个双喜的老婆,“推”完了自家的红薯,走这边看见了,才帮忙把红薯给“推”了。
无论豆子、玉米、红薯片,都必须经过再加工,才能变成面粉。队里拉磨用的只有两头驴,是原先挨家轮流排好的号,谁家要推磨,只有排到的日子才能用上,其实根本就不够用,很多家庭还是要靠人力去推磨。高翠兰她们到了这里,连号也没有给排上。
推磨是个挺复杂的活,还要用筛面的一套工具,高翠兰什么都没有。上次推了一些玉米面,是找到饲养员,他家推磨时给高翠兰留了一些时间推出来的。
这次,高翠兰又去找了饲养员,道:“吴大叔,我上次请您问问队长,能不能给俺排个号,想推点面哪?”饲养员道:“我替你问了,他说,这号呀,都是原先排好的,大家都记住了。要是加个号,一动百动,还真不好办呐。”
高翠兰道:“那我只有自己推磨了?”饲养员道:“不过,队长也说了,叫我给你们想想办法。可这快到年关了,都想多推点。有的人一点也不讲究,到半夜才把驴送回来,这驴可是遭罪了。我也管不住,说谁得罪谁!”高翠兰知道没有办法,只得告辞。饲养员道:“别着急,那就再等两天吧。”
高翠兰刚回到路口,看到几个劳力拉着几辆插着红旗的平板车停在大队部门前。车上有抓钩、铁锹等工具和一些衣被杂物,吴营长正指挥人朝大队部里搬东西。
高翠兰知道他们可能是从河工回来了,便想从一边绕过去。没想到吴营长招招手把她喊了过去,道:“这是工地上剩的一袋面,你扛回去,就放你们那儿吧。”说着,便把那袋子面从车上拽了下来,递给了她。
高翠兰正愁着没面了呢,碰到这么巧的事,连忙接了过来。这时,只听那个拉板车的人跟吴营长打招呼:“双喜哥,俺们走了?”吴营长道:“快回家吧,好好歇歇。”高翠兰听到“双喜”二字,带着惊异的目光看了一眼吴营长,便扛着那袋子面回了“家”。
到了屋里,放下了面,高翠兰便坐在狄姑旁边,神秘地对狄姑道:“您知道双喜是谁吗?”狄姑道:“谁?”高翠兰道:“就是那个吴营长!”
狄姑也是一愣。喃喃道:“真是他吗?”高翠兰道:“真是他。没想到吧?”狄姑点头道:“其实我也想到了是他。”高翠兰惊奇地道:“您怎么想到会是他?”狄姑道:“上次那个单组长来查你的年龄,他过来喊我,就给我递了话,说单组长见过住持了,我才改的口。”
高翠兰这才想起那天的事,如梦初醒。道:“我说呢,你原来在牛棚说我十八岁进的元妙观,整整三十年了,可后来又说我是三十岁进的庙,把时间反了过来。我当时还怀疑,您怎么会一下子就改过来呢?”狄姑道:“幸亏改了,要不然咱俩更说不清喽。”又道:“我早想了,你看他那么凶,其实对咱是有好处的。他说怕咱毒死牛,不让在牛棚里住,搬到这里,不比那草屋强多啦?他叫咱去菜园里干活,要不然,哪能有菜吃?”高翠兰道:“就是,他叫我帮他们烧水,又给了这么多柴禾。看样子,他对咱们真不错。上次,我说他家是信教的,您还说不是。可是无缘无故,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图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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