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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有的选，我宁愿做那个独身走向黑暗的人。
像曾经教导我的院长那样。
头也不回地离开。
——
七年级的毕业烟火是最后的狂欢。
只有在这个日子里，在与纯挚校园生活分割的终点，所有人才能短暂放下芥蒂与立场，用心感受与这片土地的最后一次亲近，然后转身通往不同的人生。
或奔向黑暗，或走向光明。
周遭有情侣在相拥热吻，也有挚友在互诉衷肠，暗恋者表白心意，背行者分道扬镳，绚烂的烟花一朵一朵，如同飞扬的青春，明烈肆意，转瞬即逝。
在拥杂人群间不经意的转角，雷古勒斯突然碰见了少女的身影，半数隐在暗中的身影。
脚下的步伐一顿。
他看见那道目光落在模糊的光影下，朦胧迷幻，宛如一场经年不褪的美梦。
身影看着烟火，像看着曾经的欢声笑语，亲朋好友，然后随着一朵又一朵溅灭的烟花消散。
那种悲伤如同沿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斑驳的心头。
唇角在笑，眉梢却满是蔓延开的苦涩。
雷古勒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没有离开。
他突然想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见少女的样子。
那时的他还没有来到霍格沃兹，因为某些原因头次要用飞路粉通行，却不慎走错了地方。
他暗恼了自己两声，随后抬头看向面前的街道，肮脏的，污浊的，满目都是麻瓜。
生理性的恶心遍布全身，他捂住嘴，还没有什么反应，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小朋友，你迷路了吗？”
雷古勒斯下意识转过头，原本十分警惕的心在那人有些好奇的目光中消退了些许，但他依旧没有说话。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钱。”
“如果没有的话，姐姐给你啊，这样就可以坐车回家了。”
少女看出他的抗拒，倒也没有什么不快，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掂了掂示意他一下。
雷古勒斯想起自己现在的情况，忽然有些犯难。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对这个不明身份的麻瓜张了张口，说，“如果我想在十分钟内到格里莫广场12号，可以吗？”
他等着对方主动离开，知难而退地离开。
少女的确有些惊讶。
但并非他预想的那个原因。
“你…那里，原来小朋友你也是巫师呢？”
对方走近了一些，然后向他递出了右手，歪歪头笑着说，“十分钟的话，除了飞机就只能用幻影移形了，现在抓紧我吧。”
话落，少女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环上他的腰，低声道，“幻影移形。”
这是第一次，他在除了小精灵的牵引下感受幻影移形。
骤然压缩的气流和风暴卷起了对方的发丝，是有些缱绻的鸢尾气息，拂过雷古勒斯的耳畔与颈侧，有些痒，有些凉。
腰上那只手不会紧到发痛，却意外牢固，稳稳地，很让人心安。
这种感觉并没有很久，转瞬间落地。
雷古勒斯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与一个不清楚血统的巫师这样近的接触过了。
但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种不正确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又被他安静地压在了心底，雷古勒斯轻轻抬头，向对方道了一声谢。
“好啦，旅程结束了。”
对方放开他的手，低头看着他，惊奇道，“真的很有天赋啊，这都没吐。”
随后盈盈地对他笑道，“看来我遇见了一个未来很厉害的巫师，加油哦。”
这就算厉害了吗？
雷古勒斯对上那道明亮的目光，又想起母亲一遍遍的叮嘱，在心底摇了摇头。
不够。
还远远不够。
“再见了。”
对方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过身，朝他摆了摆手，回眸道别说，“记得以后不要一个人跑太远啦，小朋友。”
雷古勒斯专注地看着那道背影，逐渐消失在街头。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这个人了吧。
他这么想道。
*
但更加出乎意料的是，之后在霍格沃兹，他又遇到了对方。
虽然面容稚嫩了许多，但毋庸置疑，那就是她。
不过对方已经完全忘了他。
他看见少女坐在格兰芬多长席上，与西里斯交谈甚欢。
那种氛围，旁人无法插足。
—刚入学时—
他在草药课上迷了路，少女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像梅林赐予的缘分般，清脆响起。
“新生？是迷路了吗，要去哪里我带你吧。”
怔忡间。
对方再一次牵着他的手，将他领到了正确的方向。
—二年级时—
因为母亲临别前的叮咛，他上车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雷古勒斯脚步轻轻地走遍了一个个包厢，却找不到合适的空位。
终于，他打开了最后那道安静的厢门，却意外对上了熟悉的侧脸。
少女听到声音，转过头，轻轻向他颔首，“你好。”
雷古勒斯忽然有些顿住了。
进来后，他看到对方神色间的困倦尤为明显，在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他便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直到快下车时，他做了一些心理建设，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
睫毛轻轻颤动一下，眉头微蹙，随后，少女缓缓睁开了眼。
“抱歉，是要下车了吗？”
刚苏醒的话音含着细碎鼻音，像滚动着的哭腔。
雷古勒斯无声点了点头。
“谢谢。”
少女起身，他这边让开位置，然后搬下一旁的行李，最后应了声，“不客气。”
对方接过行李下车，在半路中，回眸送给了他一个笑容。
像风中飘零的鸢尾。
—三年级时—
他加入了魁地奇队，担任斯莱特林的找球手。
同为找球手的少女代表格兰芬多队伍出战，赛场的他们再度相遇。
一个暑假过去，少女的身形已快速抽条，就像一支含苞待放的花枝，散发着蓬勃惊人的生命力，轻易夺去了众人的视线。
灵巧，生动。
他收回视线，将目光放在眼前可能出现的飞贼上。
突然，少女动了。
其实他没有看清，只隐约看到一丝金意，那或许是对方的头发，但无可置疑的，他俯身立刻追了过去。
结果的确是个假动作。
少女在借机冲上云霄的一刻，对擦肩而过的他说道，“记得避开斯莱特林的游走球！”
对方是诱导他为她挡球，雷古勒斯刚想到这点，便急急避开那个破空袭来的黑影。
随即惊讶地想，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如果斯莱特林因为要攻击她，而不慎误伤了自己的找球手，这难道不算最好的自食恶果吗？
但赛场上没有更多时间留给他思考。
他很快飞了过去。
在斯莱特林四五个游走球的干扰下，少女刚刚差一点抓住飞贼，眼下她调整了战术，极迅向下俯冲。
风声快的已经盖过了呼吸，耳畔有嗡嗡的鸣响，雷古勒斯不顾一切地往前，如今只有他抓住了飞贼，才能逆转对面“天才追球手”波特带来的巨大分差，斯莱特林才能取得胜利。
他不能输。
但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依着个人想法来的，他看到少女的指尖已经触到了飞贼——而后狠狠一握！
「天呐，弗罗斯特成功抓住了飞贼！为这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彻底迎来了终点！」
「格兰芬多胜！！」
在满赛场的齐声欢呼中，雷古勒斯感觉他已失去了知觉，周遭的一切如潮水般迅速逝去，过快的速度停无可停，他等待着下一秒撞击到草丛后的骨折。
但这件事也没有按他预想的发生。
胳膊被突然间拽着向前，身下骤然一空，他在天旋地转间偏头，对上了背后那张模糊且坚定的侧脸。
他被带到了对方扫帚上。
刚意识到这个问题，雷古勒斯就稳稳落在了地面。
他有些怔愣地看着少女奔跑向前，迎进那片红色的海洋，欢呼，呐喊，阳光，拥抱，悉数落在那道身影上，像是在庆祝梅林选中的天命之子。
雷古勒斯无声凝望半晌，随后握着扫帚，垂下眼，头也不回地走向黑暗里。
—四年级时—
他在翻倒巷遇见了对方，这一次，他们正式交换了姓名。
有时在学校碰见，对方也不再是转身离去，而是向他点头微笑，像普通的朋友那样。
这是一切都在转好的证明。
—五年级时—
大概是个很容易争执的年份。
少女与西里斯大吵了一架。
斯内普也与那位格兰芬多的朋友大吵了一架。
这两段关系的粉碎程度连他这个斯莱特林都略有耳闻，而在那段时间里，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见波特竟然抓着西里斯的领子，狠狠给了对方一拳。
难以置信。
他忍不住卑鄙地做了窃听者，然后听见了那个令心脏骤然一缩的消息。
西里斯……竟然这么自私的……还有波特……他们竟然敢让对方去那种地方……
如果她受了重伤呢？
如果她感染了狼毒呢？
如果——
她死了呢？
雷古勒斯很想冲出去质问对方，但是不能，他没有立场，甚至没有任何身份去提。
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原本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他只能站在线的这头，默默看着对方，不能过界。
—六年级时—
这是属于雷古勒斯·布莱克的灰暗时刻。
看着墙上壁毯燎开的那处黑洞，生平第一次，他想嘶喊，瘫倒，放声痛哭。
但多年养成礼仪早已融入骨血，化为一层层封蜡，让他形如雕塑，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喉咙涌出了汹涌的泪意，他默默吞下，悲伤几乎要淹没全部意识。
为什么……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没有答案。
从来没有人会回答雷古勒斯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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