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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暖和啊，外面可冻死我了。”
随后他看向坐在他对面欲言又止的正道，淡淡地开口道：
“正道子，从方才开始，你便一直这般瞧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正道如今自知天师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好脾气地问道：
“天师大人，你这是……究竟在做什么？”
他已经看不懂天师的所作所为了，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小孩子在玩一场游戏，无厘头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从天师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对陛下怀着怨恨，可又在尽心尽力帮陛下，他对谢?的态度十分暧昧，一边玩弄着谢?，又以另一种方式护着他，他好像游刃有余地操作着一切，却又叫人看不穿他本来的目的。
天师似乎并不是擅长隐藏情绪的高手，至少正道之前是这般觉得的。可他现在觉得，不是这样的，那只是天师觉得无可厚非的部分。
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事物倒不少，感觉人是寡淡的，情绪却也挺多，每天都似乎活得漫无目的。
他是谁？从何处来？为什么而来？他的目的是什么？越接触天师，正道越觉得如雾里看花。
从前以为天师是为了天下，后来以为是为了名利，春?那次又瞧见他对待陛下态度的另一面，天师似乎只是随心所欲，毫无章法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一切，就好像……他想要愚戏的，是整个天下。
这个认知将正道吓了一跳，纯粹的恶意，对所有人。
正道不禁冷汗直冒，他终于清楚天师给人的感觉了，那就是——面具。天师从未摘下过自己的面具，心灵的、灵魂的面具。
正道不禁问自己，究竟是自己算计了天师，借他助自己入宫，还是一开始，就是天师算计了他。
他想过要去认真地算一算天师，可他到底惜命。
正道心里发怵，眼前之人，是怪物，他绝对玩不过，也惹不起。面对天师，正道就有些四肢发软。
炉火噼啪，天师只是平淡地看着正道，似乎全然没听进去正道的话，又好像带着些玩味在权衡着什么。半晌，他才问正道：
“正道子，你指的是什么？亦或是，哪件事？”
正道想壮着胆子问天师关于他的所有的一切，可趋利避害的直觉告诉他万万不可问出口，他咽了咽唾沫，声音比之前要弱上几分：
“天师大人，您今日这是？”
天师恍然大悟，捧着碗喝了口汤，语气十分随意道：
“皇帝要找乐子，我就给他乐子。”
“啊？”
正道没明白天师的意思。
天师见他这尴尬又困惑的笑容，笑了笑道：
“没听懂吗，正道子，皇帝想找些新奇有趣的，我便遂了他的意。”
正道不太明白，却还是如茅塞顿开般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问道：
“那这《神弦歌》，可是有什么讲究？大人您是怎么想到表演这个的？”
天师看正道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头蠢猪，道：
“既然你会在此对我穷追不舍，说明它足够新奇有趣，叫人捉摸不透。至于《神弦歌》嘛……”
天师顿了顿，睫毛下垂，淡声道：
“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正道问了个寂寞，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多了更多疑惑，心里十分不甘，却又奈他不得。
正道现在心如乱麻，天师则一脸云淡风轻。
“天师，天师。”熟悉又有些急促的声音响起。
正道抬头一看，连忙起身朝来人行礼道：
“参见陛下。”
皇帝点点头，挥挥手让正道出去，随即熟稔地在天师身旁坐下。
正道回头看了一眼，天师不动如山，自顾自喝着汤，丝毫没有要向皇帝行礼的意思，而皇帝早已习惯，甚至隐隐低于天师，显得有些卑微。
皇帝一坐下，酒气便熏得天师皱了皱眉，只好以喝汤来掩饰自己的表情。
“天师，你……”
皇帝的视线落在天师的右耳，明显怔了一下，转而去看他左耳，耳环还在，唯独右耳上，空落落的。
他当即沉了脸色，质问天师道：
“你的耳环呢？”
天师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垂，只摸到一个环孔，满不在乎道：
“不知，许是丢了吧。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陛下坐拥天下财富，何必在意区区一个铜环？”
皇帝面色稍霁，然后他看着天师美丽的脸，酸溜溜地问道：
“朕问你，为何你只靠近谢?？为何不是朕？你当时和他做了什么？”
天师略微挑眉，一脸纯良又无辜地看着皇帝，问道：
“陛下，您在说什么？”
皇帝端详着天师的脸，语气怀疑：
“你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天师闻言松了口气，放松一笑道：
“听陛下所言，当时我和谢?，应该发生了些什么。不过，具体是什么，为什么，抱歉陛下，我确实不知。因为并非是我对谢?做了什么，而是请来的仙家对谢?做了什么。”
天师眼中闪过狡黠，不紧不慢地又添了一把火：
“靠近谢?，自然是仙家对他感兴趣，可以是喜欢，可以是厌恶，也可以是……敬畏。总而言之，仙家独独亲近谢?，必然是他身上，有什么足够吸引仙家的过人之处。”
皇帝听罢，果然捏手成拳，咬牙切齿，眼里怒火中烧道：
“那是朕的真龙气运，被谢?偷去了！”
天师见鱼儿咬钩了，心里好不得意。天师表面端着，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由着皇帝一个人胡思乱想。
这时候，殿内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天师一抬头，看见来人，笑了笑。
哦？有趣有趣。
谢?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皇帝，他方才询问一宫女天师的去处，宫女答在两仪殿偏殿，可没有人告诉他圣驾竟然也在，且偏殿外无把守，他还以为只有天师在此。
谢?弯腰拱手，朝皇帝与天师行礼道：
“臣谢?，见过陛下、天师。臣不知圣驾在此，若有失礼之处，还望陛下见谅。”
天师微颔首，抬手将头上面具拉下盖在脸上，回应道：
“谢大人。”
皇帝一见谢?就憋着一肚子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
“平身。”
“谢陛下。”
谢?直起身子，而皇帝却立马注意到谢?手里抓着的物件，他愣了愣，先是质疑地看了天师一眼，然后语气不善地问谢?道：
“你手中的，是什么？哪来的？”
谢?“嗷”了一声，低头看着那耳环，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答道：
“回陛下，这正是臣此行的目的，来向天师归还此物。这是在表演时，天师交予臣的，臣微薄之身，受不起此物。”
说完，谢?恭敬地将那耳环捧到天师面前。
皇帝一听这是仙家送给谢?的，当即心里酸的没边，看向谢?的眼里尽是怨气，脸都要扭曲了。
好在谢?弯着腰没看到，不然谢?指定在心里翻一个大白眼，骂皇帝脑子有坑。
皇帝生着气，思考着如何给谢?安一个罪名治他的罪，天师却先发话了：
“谢大人未免太妄自菲薄了，此物并非是我交给谢大人的，而是仙家。既然是仙家给的，谢大人便收下吧，这是仙家对大人的喜爱，若是拒绝，只怕惹仙家不悦。”
谢?抿了抿唇，额上青筋跳了几下，顿了几秒才道：
“既然如此，那臣便厚着脸皮收下了。”
天师笑容和悦，和声道：
“应当的。”
可落在谢?脸上的目光却不似他的笑容这般和善，谢?只觉得像是被缠在脖子上的蛇吐着信子轻轻抚过，阴冷粘腻，令人生厌。
一想到那时候，谢?心里就充满了暴戾。
他妈的。
无耻之徒，下流之辈，阴险狡猾，两面三刀，丧心病狂，怕是得了失心疯，妥妥的一个神经病。谢?只想快点离开这令人作呕的人和地。
“若陛下与天师无事吩咐，那臣便先行告退。”
皇帝沉着脸不说话，“哼”了一声，谢?直接无视他满脸的不悦，默认皇帝允许自己走。天师则十分有礼貌：
“谢大人慢走。”
谢?行礼，一转身，面色阴暗得想杀人，两个令他直泛恶心的人坐在一起，真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出宫的时候，谢?特地绕道去了静心池，将那耳环往水里一抛。
恶心东西，哪来的就留在哪。
毁我大业，杀我侄儿，羞辱于我，我与你们，不共戴天。
谢?面色不善地走在宫道上，尽头便是太极门，此地少有宫人来往，可以说是入宫觐见的正门，并不容许闲杂人等随意出入。故而谢?老远就注意到了太极门前，站在宫墙下不停地朝这头张望的人。
与我无关。
谢?这般想着，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那人探着脑袋犹犹豫豫地看着谢?，见谢?将要走到太极门前，立马追上来道：
“谢大人，是谢?谢大人吗？还请大人留步。”
谢?停下来转过身子，面色平静，将那人上下打量一番，不是宫里的服制，那便是地方领主的人。
近卫刘望山朝谢?一抱拳，恭敬道：
“我家主子请谢大人武德殿一叙，还请谢大人赏脸。”
谢?问道：
“你家主子是谁？”
“回大人的话，岭南王。”
谢?一听，立马心里便琢磨开了。自己还没找上他，岭南王倒先找上来了，虽然若是岭南王主动那想来必定不是好事，总归是要一叙，便就眼下这一时机，也省得到时候还要四处通传。
故而谢?对刘望山道：
“带路吧。”
……
两仪殿，偏殿。
谢?一走，皇帝就爆发了。
“为什么？凭什么？谢?有什么资格？那是朕的真龙气运，是他偷去了！他清高个什么劲？”
皇帝嫉妒得脸庞扭曲，看上去十分狰狞。天师面上没了笑容，好在有面具挡着，叫皇帝看不见他满脸的嫌弃与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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