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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甲裂纹在火光中明灭不定,映得他玄色深衣上的云雷纹仿佛活了过来。
"九旄牛尾配孔雀石,是楚国春申君出使时的规制。"庞统麈尾轻摇,银丝拂过案上那卷未干的《盐铁论》,"只是这雪夜疾驰的马蹄印..."
话音未落,郯国宫门轰然洞开。
甘使者玄色深衣翻卷如夜枭展翼,腰间玉组佩撞击声竟压过了檐角青铜铎的鸣响。
当他踩碎廊下第一片薄冰时,叶阳注意到他右手指节间有墨色浸染的痕迹——那是赵国密探惯用的鹞鹰墨。
"燕使可知,贵国承诺的粟米至今未到新郑?"甘使者突然发难,声若裂帛。
他袖中抖落的竹简砸在青铜蟠螭纹地砖上,惊得郯国小吏手中铜灯险些倾覆。
庞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麈尾银丝缠住跌落的竹简:"使者所言新郑,可是郑国故都?"他佝偻着背,浑浊的眼底却掠过精光,"三日前,我军在易水畔截获十八车混着黍稷的赵国铜锭——不知贵国用这些粟米铸的是犁铧还是戈矛?"
朝堂霎时死寂。
燕国外交侍郎突然出列,腰间新制的羊脂玉璜撞在青铜剑鞘上:"太子殿下,您承诺的'商路通衢'至今未见实效,倒让这些..."他故意瞥向庞统的粗麻深衣,"山野之人占据朝堂。"
赵使者适时抚掌大笑,腕间赤金钏碰出清脆声响:"听闻燕国太子精于奇技淫巧,不如当场演示如何用木鸢运粮?"他故意将"木鸢"二字咬得极重,暗指墨家机关术乃亡国之兆。
叶阳忽而轻笑,指尖划过羊皮卷上蜿蜒的漳水:"诸位可知,邯郸城上月为何突然粮价暴跌?"他袖中滑出一枚漆盒,打开竟是晶莹如雪的盐粒,"因我燕国盐场改用'阶梯晒盐法',今岁产盐量足抵三晋总和。"
甘使者瞳孔骤缩。
他领口赭石图腾随着喉结滚动扭曲变形,像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郯国君主突然倾身,冠冕垂旒撞在案几边缘——那漆盒中的盐晶,正与他三日前收到的"天降祥瑞"一般无二。
"至于商路..."叶阳突然击掌,八名力士抬着青铜沙盘轰然入殿。
漳水流域的微缩地形中,十二座木质水闸正随齿轮转动开合,"敢问赵使,若在滏口径筑此堰,邯郸城还能收到半粒魏国粟米么?"
庞统适时咳嗽着展开帛书:"这是大梁商贾联名的通关文牒,上面可有春申君门客的印鉴。"他麈尾扫过赵使者瞬间苍白的脸,"对了,三日前有艘载着楚宫赤金的车船,在云中郡被暴雨冲毁了货单..."
风雪突然灌入大殿。
甘使者玄色深衣被吹得猎猎作响,领口那道赭石疤痕竟渗出暗红。
他猛地抓起案上漆盒,指尖蘸盐在青铜鼎腹划出狰狞符号:"燕太子可知,这是匈奴祭天的血誓?"
叶阳从容起身,腰间玉具剑突然出鞘三寸。
寒光映亮鼎腹符号的刹那,剑穗上七枚算珠碰撞出清越之音:"左贤王上月送来三百匹河曲马,说要换我燕国的精铁算筹。"他剑尖轻挑,算珠落地竟排列成完整的九宫数图,"使者既通匈奴语,可识得这'天授之数'?"
郯国君主突然离席,赤足踩在冰冷地砖上。
他颤抖的手抚过青铜鼎腹的数图,突然仰天大笑:"三年前白狼山祭天,大巫所见正是此象!"冠冕珠玉随着狂笑纷落如雨,砸在赵使者慌忙缩回的锦靴上。
庞统的咳嗽声忽然止住。
他麈尾银丝缠住甘使者欲缩回的右手,枯瘦指节按在那道赭石疤痕上:"三年前武阳城破,守将乐乘背上中的,可是这种淬了孔雀石粉的毒箭?"话音未落,疤痕竟渗出幽蓝液体,在雪地上腐蚀出细小孔洞。
月过中天时,驿馆檐角的青铜铎突然齐鸣。
叶阳展开新收到的雁帛,却见林婉簪花小楷旁晕开半朵墨梅——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唯有燕山红梅初绽时才会用的朱砂印泥。
庞统望着渐小的风雪,麈尾银丝忽然指向北斗:"三日后有客自海上来,带着会吞吃月光的宝物。"他咳嗽着将龟甲投入将熄的火堆,裂纹竟拼成半阙《越人歌》的纹路。
驿馆外,十二匹纯白骏马的蹄印已被新雪覆盖。
唯有那方摔碎的漆盒残片,在月光下泛着盐晶特有的青白光泽,像极了林婉昨夜信中提及的燕山初雪。
驿馆的青铜冰鉴渗出细密水珠,滴在青砖上洇成半阙残月形状。
林婉搁下缠枝莲纹铜剪,指尖抚过案头那枝红梅时,忽觉花蕊深处传来细微震颤——昨夜嵌在其中的算珠正泛着淡金光泽。
"太子妃,邯郸来的商队捎了漆盒。"侍女捧着鎏金错银的匣子碎步进来,裙裾扫过地砖上未化的盐晶,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林婉挑开火漆封印的动作蓦地顿住。
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竹简,每枚简首皆用朱砂点着星宿图纹。
她抽出第三枚竹简对着烛火轻旋,简牍缝隙间倏然滚出粒粒黍米,在羊皮地图上拼出"安"字轮廓。
"倒是学会用粟米传讯了。"她轻笑出声,耳垂上的明月?撞在简牍边缘,惊起铜雀灯盏里半截将熄的烛芯。
窗棂外飘进的雪片落在黍米拼图上,恍惚又回到易水畔那个黄昏。
彼时叶阳握着她的手,用粟米在沙地上演算堤坝高度,算珠滚进她袖口时还带着体温。
更漏声里忽然混入异响。
林婉眸光微凛,绣着玄鸟纹的袖口拂过漆盒,十八枚铜钱应声落进龟甲。
当第七枚铜钱卡在巽位时,她听见檐角青铜铎发出三长两短的颤音——那是边关大捷时才会奏响的韵律。
"取我的素纱幂篱来。"她起身时带翻案上墨砚,却任由墨迹在素绢上洇开。
那是叶阳教她的测绘图纸,漳水十二闸的构造图中突然多出团泼墨似的乌云,倒像是邯郸城上聚集的阴霾。
郯国宫阙的飞檐在雪雾中若隐若现。
燕国外交侍郎踩着新铺的椒泥地砖,腰间玉璜与青铜剑鞘碰撞出急躁的碎响。
他在回廊第七根蟠龙柱前停步,指尖蘸着唾沫在柱础描摹符咒,暗红纹路竟与三日前甘使者领口的赭石图腾如出一辙。
"赵使说今夜子时,墨池有鱼跃龙门。"沙哑嗓音从斗拱阴影里传来,赵使者腕间赤金钏泛着诡异幽光。
他袖中滑出半截竹管,管口凝结的蓝紫色晶体在雪光下折射出孔雀尾羽般的幻彩。
侍郎瞳孔骤缩。
他当然认得这是武阳城破时出现过的孔雀胆,当年乐乘将军背上的箭毒,在月光下也会泛着这般妖异的色泽。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鞘上新刻的星象图,那图纹与林婉卦象中诡异的乌云轮廓完美重合。
"听说太子妃擅卜筮?"赵使者突然将竹管抵在侍郎咽喉,冰凉的触感激得他后颈寒毛倒竖,"不知她可算得出,自己亲手绣的玄鸟旌旗,何时会染上燕山红梅的色泽?"
风雪突然狂暴起来,卷着盐粒击打在琉璃窗上。
庞统麈尾银丝缠住檐角摇摇欲坠的铜铃,浑浊眼底映出天幕中紊乱的星轨:"紫微垣东南有客星犯境,怕是海上来的'客人'要提前赴约了。"
叶阳正用算筹排列着九宫数图,闻言指尖微颤,第七枚骨筹突然迸裂。
裂纹蜿蜒如郯国君主冠冕上断裂的玉珠串,让他莫名想起林婉信中那半朵晕开的墨梅——本该用朱砂勾勒的梅蕊,为何透着孔雀石的青蓝?
"殿下可记得乐毅将军破齐时用的火牛阵?"庞统突然咳嗽着指向沙盘,漳水模型的木闸缝隙间,竟有缕缕青烟渗出,"有时候牛角绑的利刃,反不如牛尾上的火星危险。"
驿馆外传来骏马嘶鸣。
叶阳推开雕花木窗时,恰见十二匹纯白战马踏雪而过,最新鲜的蹄印里却混着几粒黍米。
他伸手接住片飘落的梅瓣,发现脉络间凝结着细小的盐晶——与林婉漆盒中特意提及的"燕山初雪"截然不同。喜欢开局重生太子丹,郭嘉带我复兴大燕请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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