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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乃是从西通往南边的唯一通道,城门一锁,连正常的往来商旅都被稽留,一时怨声载道。
更有甚者,那些灾民一路乞讨奔波,只顾逃命,又饿又累,受了许多颠簸之苦,有人最开始身子孱弱受不得这困顿便病倒了,因为城外聚积太多灾民,很快病症便蔓延开来,成了霍乱之症,就连商旅们也受到牵连。
舒吭的马车抵达幽州城外时,恰闻哭声一片,分外凄凉。
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尹家娘子,城门锁了不让入城,怎么办?”
焦生道:“我下车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焦生说着正要下车,窗外就传来一个沉稳浑厚的声音:“你们都在车上等着,我去打听。”
是那位楚公子。
“我觉得楚公子去比焦生你去合适。”素雪道。
焦娇不悦:“你觉得你觉得,要不怎么说狗眼看人低呢?”
“焦娇,你怎么骂人呢?”素雪唇角一垮。
焦娇神气:“谁说我骂人了,我骂的是狗!”
“你……”
素雪不忿,被舒吭拉住。
“娘子,你看焦娇……”
看了十三年,她真的一眼都不想多看焦娇一眼呢。
舒吭的手轻轻伸到焦生背后去,焦生一凛。
舒吭这是在他背上写字呢……
“焦娇,我小,我出去打听的确不合适。”焦生只是在读取舒吭的信息,于是说起话来显得木讷。
焦娇一听憋屈,还是亲弟吗?自己在帮他说话,他反倒为外人开脱。
“焦生,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是在帮你,素雪她看不起你……”
“焦生,我没有。”素雪委屈,她只是就事论事,的确没有看不起焦生之意。
“素雪没说错,我也没说错,我的确是比焦娇你小啊,要不,焦娇,你是姐姐,你出去看看……”
焦娇一跺脚,腾地起身,出了马车。
焦生还有些木讷:“焦娇……好像……生气了……”
可是那些话并非他的本意呀,而是阿莺在他背上写的……
“阿莺,”焦生侧头看着舒吭,眼里全是惊喜,“你以后除了在我手心写字之外,还可以在我背上写字了。”
这可真是个新发现。
素雪急道:“焦生,你快教我认字吧,我也想娘子在我手心,还有背上写字,还有胳膊上,脖子上,脸上……”
素雪简直迫不及待,舒吭愉悦地笑起来。
阿莺笑了,阿莺开心就好。
见舒吭笑了,焦生跟着心情畅快,他爽快答应素雪道:“好啊,素雪,我现在就开始教你。”
焦娇站在马车旁四处张望,到处都是东倒西歪惨不忍睹的灾民,楚公子在哪里呢?
灾民“哎哟哎哟”或忍受病痛或忍受饥饿的呻吟声充斥于耳,焦娇倍感煎熬,又不敢举步往人丛中寻找楚长秦,只能杵在原地,幸好焦生没下来,这样的场所,焦生的确不适合。
楚长秦正在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旁向车夫打听着什么,焦娇的目光终于寻见了他,立即屁颠屁颠奔了过去。
“楚公子……”焦娇热情洋溢地喊。
“站住!”
楚长秦扬手,厉声呵斥,焦娇傻在当场。
楚长秦走过来,拉起焦娇,就往舒吭的马车走来。
动作虽然粗暴,却魅力十足,把个焦娇的小心脏撩拨得扑通扑通的。
马车帘一挑,楚长秦拉着焦娇进来。
“焦娇,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焦生才一惊呼完,又立刻道,“红鸾星动……”
“焦生,你胡说八道什么?”焦娇不依嚷起来。
焦生默,不是我胡说八道,是阿莺在我背上写的啊。
“焦生,什么是红鸾星动?”素雪天真烂漫地问。
焦生看向舒吭,她正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看向别处,焦生只能咳咳。
楚长秦不顾少年们打机锋,径自将焦生一挤,坐到舒吭身边来。
焦生:额,我的位置……
“咱们赶紧离开此处,前面全是灾民,而且灾民中有人生了病,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我担心是发生了霍乱。”楚长秦严重道。
焦生走到舒吭另一边挤走素雪,将手心递给舒吭,舒吭旋即用手指在上面写字,焦生自觉念道:“不行,幽州乃是由西往南通往郴州的唯一通道,必须进幽州城,不能离开。”
楚长秦郁闷:“尹娘子,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前面可能发生了霍乱,而且城门封锁,幽州城已不让一个外乡人进入。”
舒吭还是决绝写道:不行。
这二字念在焦生口中分外任性,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幽州城可以下次再来,等这波灾民离开,万一我们也传染了霍乱……”楚长秦强调。
舒吭还要在焦生手心写字,被楚长秦一把拉过。
他伸出自己的手,道:“在我手心写!”
焦生:“……”这是我的专利,呜呜。
舒吭已经在楚长秦手心写道:“你离开。”
楚长秦脸色白了白,很快他申明道:“尹娘子,你听着,我说过要护送你平安回到茭阳尹家,就会说话算话,绝不会提前离开,但是这个幽州城我们现在不能进去,城门封锁了,因为灾民中可能得了霍乱……”
“霍乱我能治。”
楚长秦猛地一顿,以为自己看岔了,舒吭又在他手心郑重写了一遍:“霍乱我能治。”
“对啊,你是个神医,我差点忘了,”楚长秦恍然一笑,旋即看着这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又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当真什么病都能治,霍乱也不例外?”
焦生立即道:“阿莺说了能治就一定能治!”
豪华的红帷马车前站着焦娇焦生姐弟。
焦娇怯怯道:“焦生,我害怕!”
“别怕,阿莺会治好他们的,咱们不会传染霍乱的,就算传染了,阿莺也能给咱们治好。”少年从未怀疑过他的阿莺。
焦娇愁眉苦脸:“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姐姐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的是,哑巴她……不,阿莺她真的能治霍乱吗?”焦娇忧虑重重看着路边三五成群的灾民,如果治不好,惹恼了这些灾民,他们车上的财物还有人身可都不保了。
“焦娇,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怀疑阿莺啊?她连楚公子祖父的头疾都治好了,小小霍乱算什么?”
少年的信任看在他家姐姐眼里可是无知者无畏,而姐姐的担心看在少年眼中纯属庸人自扰。
红帷马车上下来一个妇人,眼睛哭得红肿,手里攥的帕子湿得能挤出水来,她带着哭腔问道:“你家神医真的能医治我家老爷的病?”
“是的,只是要一千两诊金。”焦生回答。
那妇人立即叫人捧出一千两诊金来,“只要你家神医能治好我家老爷,莫说一千两,就是一万两我都给。”
夫君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什么?是天,是神,是山。
他们家是商户,全靠她丈夫一人支撑整个家族经济,她丈夫要是在这旅途中病死了,那家里的生意可就毁了,以后一家老小去喝西北风吗?
妇人正要将装着一千两的小木椟递给焦生,妇人身后一个婆子摁住她,提醒道:“夫人三思,万一是骗子……”
“现在老爷危在旦夕,管不了那么多了,总要一试,万一治好了呢?”
如果不花这一千两,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花了这一千两万一真的遇到个神医呢?一千两对她这样的商户来说算什么?丈夫的病如果能好,还不是日进斗金的事情吗?
妇人执意将小木椟递给焦生,婆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而焦娇先焦生一步抢过那小木椟,眼里一下能闪出火花来。
她现在特别希望哑巴能治病这件事不是梦,这样她就可以天天数钱玩了。
“那神医现在何处?快请她来给我家老爷看治吧。”妇人心急如焚。
焦生道:“神医不便出行,还请病人随我过去。”
如果这妇人见了阿莺,只怕不让她医治她家丈夫的,毕竟阿莺在外人眼中还是个孩子。
还是阿莺考虑周全。焦生在心里想。
于是,许多灾民抬头便看见红帷马车上下来一个浑身裹在斗篷里的人,由两个下人搀扶着颤颤巍巍跟随一对姐弟上了不远处另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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