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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机帐子前,卢照对守帐的士兵道:
“副将卢照,求见威师将军。”
士兵瞥了谢?与资良瑜一眼,高声道: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京中使者,与威师将军有事相商。”
卢照抬手示意二人不要轻举妄动,出声对那士兵说道。
士兵继续问道:
“可有凭证?”
卢照心知肚明,谢?可是逃犯,何来凭证一说?故而他面不改色地扯谎道:
“事关紧要,这二位使者先行,皇令稍后即至。”
士兵瞬间戒备,举起长枪指着卢照,怒喝:
“行踪可疑者,速退!否则即刻处决!”
“使者所传达之事关乎皇城安危,若有耽误,不是你我担当得起的。”
卢照疾言厉色,然而士兵油盐不进,逼退几人,怒喝:
“退后!”
卢照无话可说,他们一行人确实行踪可疑,可谢?讲的事情亦是至关重要,若连威师将军的面都见不到,遑论借兵勤王?
卢照的拳头紧了紧,在军营里,忌讳攀附亲戚,可眼下,他动摇了。他不止是一位普通副将,他还是威师将军之子。
“威师将军之子,卢照,求见将军。”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谢?看向卢照,抬手拉住他,面上流露出难过的神色。
士兵表情亦有些松动,握紧手中长枪,低声提醒卢照:
“卢副将,将军就在里面。”
卢照知晓他的意思了,高声朝帐子里喊道:
“威师将军之子,卢照,求见将军。尔等还不速速让路?”
“威师将军之子,卢照,求见将军——”
“卢照,你有胆子喊完,我即刻将你送回京城!”
人未到,声先至,皮毛帘子被一只粗壮大掌拨开,紧随其后的是一身紧致的暗金铠甲。威师将军剑眉刚目,美髭如瀑,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将三人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卢照脸上,嗓音低沉道:
“出息了啊,逆子。”
随后他转向谢?,请到:
“许久不见谢大人,已出落得这般芝兰玉树,颇有你父亲当年的英姿神韵,请。”
谢?先拱手,恭敬道:
“晚辈谢?,拜见将军。”
“不必,我愿再听你唤一句‘世伯。”
谢?依了他,唤了声世伯。
威师将军露出长辈慈蔼的笑容,随后转向资良瑜,面上波澜不惊,问道:
“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资良瑜行了一礼,道:
“晚辈资良瑜,见过将军。”
威师将军点点头,朝他抱了抱拳,然后转向谢?,再次请到:
“谢大人舍得丢下朝廷,来我这偏僻之处,定是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吾皇不善,家国不幸,愿闻其详。谢大人,资公子,里面请。”
谢?与资良瑜一同入内,威师将军则转向卢照,厉声道:
“去领军棍一百,加练三宿。若再犯,必斩。”
“是。”
卢照退下后,威师将军卢庆才叹息着进了帐子,请王谢二人坐下后,他看向谢?,哀叹道:
“他已经三十有一了,吾儿太重感情,难成气候。”
谢?面露愧疚,道:
“令郎都是为了我,还请世伯责罚。”
卢庆抬手:
“世侄言重了,你与他打小的情谊,他看重你些,也不为过。世侄,请吧。”
谢?点点头,摘下兜帽,露出那一头短发,对着登时目瞪口呆的卢庆,将那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方才听伯父所言,对时事有所了解,家国逢难,我等岂可袖手旁观,若非走投无路,愚儿亦不敢叨扰伯父,叫伯父左右为难。一切,皆缘于那横空出世的妖道……”
这半年来,谢?经历了太多事,朝堂也经历太多磨难,坎坷曲折,天下也随之波涛起伏。帝王违心,忠臣落泪,天下跌宕,命不由己,命不由天,命在他人。
“晚辈此番,若非逢贵人,早已身首异处,万念成灰。唇亡齿寒,无国无家,亦无将军亦无我。惟请将军,拥立太子,率部勤王,谢?不胜感激。”
卢庆沉默着,面色凝重,直听到谢?说出此行目的,他才长久地叹了一口气,随着这声叹息落下去的,是他伟岸的身形,嵌在椅子中,仿佛一瞬间衰老了许多岁。
他哀叹:
“老将侍奉吾皇,已逾五十年,五十年,几乎是老将的一生。”
谢?瞬间紧张起来,有些急促地唤了声:
“将军……”
卢庆抬手制止,看着谢?道:
“叫伯父。”
“……伯父。”
谢?一颗心七上八下,他摸不准威师将军的态度,从入帐蓬起,威师将军就在点谢?,听完这许多后,他却是先说他与皇帝的情谊,谢?生怕威师将军会拒绝自己。
“世侄不必忧心,我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卢庆姿态放松,神色从容,道: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五十年?我已经老了,无论是机会,还是荣耀,都是留给小辈的。”
谢?不敢太过放松,卢庆这是要谈条件了,接话道:
“不知伯父所求为何?”
卢庆捋了捋胡子,道:
“世侄哪里话?我不求什么。老将守了一辈子燕云,以后还要一直守下去,勤王?”
卢庆摆手一笑,谢?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连资良瑜表情也严肃了几分。然而卢庆突然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那不是老将该做的事情。”
谢?几乎是当即失声唤道:
“将军!”
卢庆等到笑够了,才道:
“别急,吾儿卢照,将率两万兵马,进京勤王。”
这天大的好消息突然砸下来,把谢?给砸晕了,只呆呆地看着卢庆,方才卢庆的话明明暗暗,谢?整颗心也随之起起落落。
谢?后知后觉地笑起来,整个人瞬间明朗起来,起身便拜,高声喊道:
“将军大义!有将军相助,必能除妖道,立新君,以明天下!”
卢庆忙将他扶起,语重心长道:
“世侄啊,我戎马一生,守护燕云,燕云离不开我,我更是,离不得燕云啊。原谅伯父只能拨出两万兵马,这已是极限。古来西北、燕云两片,贼寇数犯,我不可能使燕云陷入孤立无援之境。”
他长叹了口气,垂首摇头道:
“吾皇已老,说什么妖精鬼怪,不过是被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恶罢了。我比不得吾皇,人老了,心病就走出来了。恨往事,恨昔人,恨老来得子,福嗣绵薄,恨吾儿平庸,后继无人,恨我卢氏不得善始善终。”
卢庆的表情看上去落寞至极,低声道:
“我罚了卢照,其实最该受罚的,是我自己。”
谢?看着眼前这花甲之年的大将军,战功彪炳,声名显赫,如今一看,也是垂垂老矣,眼里顿时多了几分怜惜。
敬佩地一抱拳,谢?道:
“将军宝刀未老,精神矍铄,晚辈愧不如,心怀景仰,以瞻将军风采。”
卢庆那一双眼中似乎噙着泪,道了一声:
“多谢。”
随即他抬手抚上谢?的短发,慈爱地对谢?说:
“你父亲永远为你骄傲。”
卢庆常年在外,和谢表交情又会深到哪里去呢?不过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却也叫谢?心底湿润,鼻头发酸。
谢?点点头,卢庆拍了拍谢?的肩,转向资良瑜,问道:
“这就是那位多助你的贵人吧?敢问尊姓大名?”
资良瑜和声回应道:
“免贵姓资名良瑜。”
卢庆深深地看着他,有些出神道:
“资公子啊,瞧着面善,是位良人。”
老卢将军和小卢将军的反应完全不同,资良瑜听着这话确实开心,温和谢道:
“多谢将军。”
“我这世侄,能遇到您这样的知己好友,得您一路扶持帮助,真是难得。”
卢庆稍作严厉,对谢?道:
“好好待人家,人生难逢一贵人。”
谢?点头,看了资良瑜一眼,浅笑着回应卢庆道:
“多谢伯父教诲,我与良瑜,约定扶持余生,不敢辜负。”
卢庆颔首,不住道:
“那就好,真诚就好。”
卢庆安排谢?和资良瑜在营中歇下,军营中哪有接待客人的惯常,能收拾出一间房就已经很不错了,故而卢庆派人传话,说是要难为二位挤上一挤。
一点都不为难,能省去偷会的麻烦,是再好不过了。
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谢?曾想去找卢照,却被告知卢照正在受罚,不许与谢?接触,谢?便也作罢。
在军营中,没有什么丫头小厮来服侍,卢庆格外派了一个小兵来送饭送水,已是极好的待遇。
没有什么可以消遣的,军营里若无人随行,不可随意行走,故而两人早早洗漱,准备歇下。
谢?解了发带,只着亵衣,往被窝一钻,打了个寒噤,朝着正在散发的资良瑜说道:
“北边就是更冷些,这衾枕寒得像铁。”
“我来暖你。”
资良瑜笑了笑,朝谢?走来,拉开被子钻进去,撑着头,含笑看着谢?。
谢?被他盯得脸上越来越烫,坐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道:
“太蓬松了,有些不平。”
资良瑜忍着笑,道:
“像一朵蘑菇。”
谢?顿时恼羞成怒,嗔怪道:
“你取笑我。”
资良瑜继续逗他:
“实话实说。”
谢?不想再搭理他,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情,颇有些唉声叹气道:
“今日伯父所言,他才是那个该被罚的人,你是如何看的?”
资良瑜道:
“将军在为卢照铺路,想叫他在新君前立功,他终究是不忍叫卢照一步一步慢慢走的,再公正无私,面对逐渐消散的荣耀,也会忍不住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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